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获诺贝尔奖后在北京师范大学的演讲
莫言
每次来北师大,心里面都感觉很惭愧,也很后悔,后悔当年没有认真学习。当我拿到教授证书的时候,心里的后悔感更加沉重。因为一个教授总是要开口说话,而且一开口说话总是要比学生高明。如果没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没有足够的学问修养,很可能被学生轰下台去。所以我这个教授起码几年之内是不敢讲课的。我要向同事认真学习。这个教授实际上也是我获得的北师大“入学”通知书。我希望借这个机会,在北师大能够认真地学一点东西,跟同学们平等地交流,从同学们那里汲取一些灵感和学问,这个机会对我非常重要。
我获得诺贝尔奖的消息传开以后,很多记者去医院采访当时住院的我的导师童庆炳先生,他在病床上谈了半个多小时。我从网上得到这个消息,当时心里非常感动。老师就是老师,学生就是学生。每当学生得到荣誉的时候,老师就“退”到后面去;学生遇到困难,老师则会挺身而出。
当年,童老师把我从即将离开学校的道路上拽回来,让我拿到了北师大硕士的毕业证书。写毕业论文的时候,我感觉到困难重重。因为写小说和做论文不是一种学问,写小说我可以一天写一万字,而论文我写了两个月,才写了一千字,而且这一千字也未必符合论文的规范。最后我觉得快要放弃了,又是童老师说,“一定要把这个学位拿到。现在没有用,将来会有用。”后来我就“咬牙切齿”地继续坚持做我的论文,再后来童老师在我的论文中引经据典地加了很多内容。现在看来,童老师让我把这个硕士学位拿到手确实是正确的。因为从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起,我在出版的书的扉页上印简历时,就一直“毫不客气”地印上“北师大文艺学硕士”。当然我也知道这是一个虚名,要真正达到硕士水平,还有待努力。今天我拿到这个教授聘书,就相当于拿到了“本科”的入学通知书,奋斗几年,争取达到“硕士”水平。
我认为,好的文学也应该具有这样的品质。
好的文学不应该那么清澈透明,不应该只有一个准确的答案,应该有其丰富性、复杂性,甚至暧昧性,它让每一个读者都可以从中看到他、读到他自己,它也会让每一个读者随着时间、随着各方面的变化而从同一本书里读出不同的感受。我希望我能够写出具有这样最大弹性、最大模糊性的小说来,我不希望我的小说是一目了然的。我过去的写作一直在追求这样的艺术风格,但是迄今我还没有完全达到。
对于诺贝尔文学奖,我认为大家不要小题大做,因为不论我在高密、北京,还是瑞典,我的内心一直很平静,甚至有一点点歉疚,因为我深深地知道在全世界、在中国有许多好的作家,他们都有资格,甚至比我更有资格获得这个奖项,他们之所以没有获得这个奖项,是因为还没有到时候,或者说去年我的运气很好,本来是很多人有资格获得的这样一个奖项却落到了我这样一个人身上,我也觉得很惭愧。我也寄希望在不久的将来,中国的作家能再次登上诺贝尔文学奖的领奖台。
(有删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