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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一年五月二十三日
越知道你中文生疏,我越需要和你多写中文;同时免得弥拉和我们隔膜,也要尽量写英 文。有时一些话不免在中文信中重复,望勿误会是我老糊涂。从你婚后,我觉得对弥拉如同 对你一样负有指导的责任:许多有关人生和家常琐事的经验,你不知道还不打紧,弥拉可不 能不学习,否则如何能帮助你解决问题呢?既然她自幼的遭遇不很幸福,得到父母指点的地 方不见得很充分,再加西方人总有许多观点与我们有距离,特别在人生的淡泊、起居享用的 俭朴方面,我更认为应当逐渐把我们东方民族(虽然她也是东方血统,但她的东方只是徒有 其名了!)的明智的传统灌输给她。前信问你有关她与生母的感情,务望来信告知。这是人 伦至性,我们不能不关心弥拉在这方面的心情或苦闷。
不愿意把物质的事挂在嘴边是一件事,不糊里糊涂莫名其妙的丢失钱是另一件事!这是我与你大不相同之处。我也觉得提到阿堵物是俗气,可是我年轻时母亲(你的祖母)对我的零用抓得极紧,加上二十四岁独立当家,收入不丰,所以比你在经济上会计算,会筹划,尤其比你原则性强。当然,这些对你的艺术家气质不很调和,但也只是对像你这样的艺术家是如此;精明能干的艺术家也有的是。萧邦即是一个有名的例子:他从来不让出版商剥削,和他们谈判条件从不怕烦。你在金钱方面的洁癖,在我们眼中是高尚的节操,在西方拜金世界和吸血世界中却是任人鱼肉的好材料。我不和人争利,但也绝不肯被人剥削,遇到这种情形不能不争——这也是我与你不同之处。但你也知道,我争的还是一个理而不是为钱,争的是一口气而不是为的利。在这一点上你和我仍然相像。
总而言之,理财有方法,有系统,并不与重视物质有必然的联系,而只是为了不吃物质
的亏而采取的预防措施;正如日常生活有规律,并非求生活刻板枯燥,而是为了争取更多的 时间,节省更多的精力来做些有用的事,读些有益的书,总之是为了更完美的享受人生。